后宮的建設也提上了日程。
季阮初上位,一切愿意聽張文思的規劃。
他輕徭薄賦,意在休養生息。
百姓對他和張文思贊不絕口。
庶妹那邊,不知道怎麼樣了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生產那天,季阮樂開了花。
我撇開頭去,閉眼休息。
季阮守在床畔,為我擦去額頭的汗水。
「連娘辛苦了。」
我沒有說話。
屋外梨花開得正好。
張文思守在那里,等著和季阮匯報政事。
不時有兩片花瓣,落在他的肩頭。
13
庶妹與我互通了消息。
還讓人在宮外散布流言,進一步激發昭陵的妒意。
宮外到處在傳,我的孩子血脈有問題。
昭陵自欺欺人,自認為對我用情至深。
一切都要和季阮比一比。
他定然不甘心我受到危險,不甘心自己的「孩兒」喚別人父皇。
他一定會來。
之后幾天,我一早遣散了宮中人,沒想到與張文思起了爭執。
他并不贊同我的做法。
「天下初定,季阮民心所向,倘若此時出了意外,勢必會再次出現大亂。
「阿宛,你不能以一己之私,毀了季家軍這些年的根基。」
我沒說話,那頭瑤兒打開了門。
她捧著盤杏仁酥。
「姐姐,小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糕點。
「快嘗嘗!」
瑤兒小跑著過來,另一只空蕩的袖子不時晃動。
她今年已經十歲了,每每見到季阮,還是會怕地躲到我身后。
我揉揉她的頭。
「瑤兒喜歡咱們如今的陛下嗎?」
她遲疑了下,腦袋搖成了撥浪鼓。
「姐姐那次被抓,他根本沒打算救姐姐。
「還找了好多美人,后來不知道為什麼,發了好大一通脾氣,才去救姐姐回家。
「我討厭他,他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砍我的手。」
小女孩心思澄凈,我交代她不要亂說,才打發她去玩。
「先生,鈺兒是誰的孩子,您心中清楚。
「倘若您不幫我,他日禍起蕭墻,以季阮的脾性,你我皆是一個『死』字。
「鈺兒也不會例外。
「季阮偽善,并非良人。長此下去,未必不是下一個蛀蟲。
「趁著一切為時尚早,不要因為一時的心慈手軟,就釀成大錯。」
張文思躊躇了,梨花落滿了肩頭。
我輕笑。
「再說了,有先生在,我一個小小女子,有什麼天大的本事毀了天下的根基?」
我獨自回了王宮,去看孩子。
小桃手拿蒲扇,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。
季阮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側,和我寒暄。
不遠處人影聳動。
我不著聲色地站到季阮身后,為他整理衣帶。
沒一會兒,一個身著太監服飾的男子沖了出來,他猩紅著雙眼,一劍刺入季阮的身體。
「憑什麼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你的?
「皇位是你的,連娘也是,憑什麼?
「我哪一點都不比你差,憑什麼!」
昭陵扮成太監,來刺殺季阮。
庶妹抬眸看了我一眼,就退了出去,把自己擇得干凈。
當初季阮攻進汝縣時,我和庶妹沒有一刀殺了昭陵,為的就是今日。
季阮大驚失色,他一直都是在后方指揮,攏共也沒上過幾次戰場。
根本不是昭陵的對手。
他大叫出聲。
「來人啊,護駕,護駕!」
椒房殿的宮人早已被我遣散,他叫了半天,無人答應。
不過幾個回合,季阮被一劍刺穿左肩。
昭陵朝我伸手,語氣微微發顫。
「連娘,跟我好不好?我聯系舊部,推翻季阮的統治,你和我一起,和孩子在一起,好不好?」
季阮并沒有氣絕身亡,聽到聲音,死死地握住我的手。
「什麼……孩,孩子?」
與此同時,張文思帶人沖進來。
昭陵被摁倒在原地。
我悄悄拔下腰間的匕首,用寬大的袖子遮住,暗中一點一點地磨開季阮的脖頸。
鮮血染紅了身下的白玉臺階。
一如庶妹為我求情那日。
我面色驚恐。
「有歹人刺殺皇上,快救駕,救駕!
「皇上你沒事吧,怎麼不說話,你醒醒啊!」
我哭得聲嘶力竭。
「傳太醫,傳太醫!」
手下一邊用力,一邊埋在季阮的耳邊, 一字一句。
「孩子?你說本宮和張文思的孩子啊,皇上,這事就不勞您掛心。
「您的江山, 您的皇位, 本宮和文思定會守好, 定會坐得安穩, 不勞您費心。」
季阮口中不時有血泡冒出, 他一臉的不甘心, 嗚咽著。
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。
「哦對了, 日后文思輔佐鈺兒, 本宮會讓鈺兒感恩,改為張姓。
「自此, 鈺兒身邊, 只知老師, 不知季阮,皇宮更不會有你只言片語。」
「噗!」
季阮嘔出一口鮮血,他想跑, 狼狽地在地上蠕動。
我一手摁住的傷口, 輕飄飄道:
「陛下,當時您發現自己不能生, 是不是很痛苦?」
我當著眾人的面哭,卻在他的耳邊低笑。
「是不是又在想起本宮時, 覺得還好有自己的孩子,心存慶幸?」
季阮不動了, 死死地盯著我,眼神開始渙散, 雙腳用力地瞪了兩下地面, 死不瞑目。
他終究是沒有等到太醫來。
14
把陳魚交給庶妹處置后,我去見了昭陵。
他被下了死牢,還一直堅定地認為,鈺兒是他的孩子。
就算被拔了舌頭,挑斷四肢, 每次看我, 依舊是用情至深的模樣。
鈺兒八歲時,我領著他去見了昭陵。
他口中發出「嗚嗚咽咽」的含糊聲。
一見到鈺兒,灰敗的眸子煥發出生機。
「嗚嗚嗚, 嗚嗚嗚, 嗚嗚……」
我問鈺兒。
「你知道,這是什麼人嗎?」
鈺兒認真思索一番。
「母后,他剝削百姓,還縱容軍隊燒殺搶掠, 是前朝亂臣, 是奸臣,是個大壞蛋,是天底下最最卑鄙無恥之人!」
昭陵手指微動, 眼中已然泛著淚光。
我又道:
「告訴他,你是誰?」
鈺兒面色一凜。
「我叫張鈺,更是母后的兒子,張相的學生。
「更是史上繼位最年輕的皇帝!」
那日后。
聽聞沒多久, 昭陵瘋了。
只會傻呵呵地笑,沒半個月,就死在了牢里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