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王妃娘娘流血了。」周遭有人驚呼,可蕭諶卻似沒聽見般,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。
比起眼下扶持著他一路走來的妻子受傷,他更擔心安平郡主日后會受人欺負。
于是他整個人守護在安平郡主身前,面對一眾神色各異的賓客冷聲放話:「從今而后,誰若膽敢再議安平郡主半點是非,便是和整個賢王府過不去。」
見狀,我從高座之上起身,第一時間吩咐心腹嬤嬤將楚游帶回去傳太醫。
蕭諶放完他的宣言時,我剛走到他身后。
「蕭諶。」我沉聲喊他的名字,而后在他轉過身時,狠狠一掌摑在他的臉上。
3
我便這般被往事織成的夢魘糾纏了七日。
再醒來時渾身失力。
蕭煜坐在床畔守著我。
他看著我,眼眶微微泛紅,眉宇間有深深的自責。
卻又在和我目光對上那刻心虛移開。
他明白我與楚游感情有多深,可他卻是逼得楚游以死明志的罪魁禍首之一。
楚游死在他以宮妃規格為安平慶生那日。
而在那之前,楚游拿出蕭煜在登基時賜下的信物,請一個和離的圣旨。
卻被蕭煜駁回了。
哪怕那曾是楚游以命護駕換來的天子承諾。
可他為了不讓安平背上拆散伉儷情深的賢王夫婦的非議,依舊選擇堵死了楚游最后的退路。
楚游死時,鮮血濺臟了安平的裙擺,她被嚇到,嚶嚀一聲躲進了蕭煜的懷中,他便下意識護緊了她,細聲安慰。
直到與我目光相對,蕭煜才好似后知后覺反應過來,眼前慘死的女子,曾是在他微末時不顧自己安危全盤襄助于他的恩人。
蕭煜松開了抱著安平的手,分明已是天子的他看起來卻有些無措。
他想說些什麼,我卻不再理會他。
只慢慢地走上前去,用袖子輕輕擦拭著楚游面上的血跡,然后取下她掛在頸間的信物。
「再等等我,欠我們的,總要先討回來了再走。」我和楚游在同一家孤兒院中長大,她自幼沒心沒肺,總是能過分忽視痛苦,是以到了哪里都可以隨遇而安。
我卻不一樣,我向來小氣,睚眥必報。
攥緊了手心忍下滔天怒意,我不去看任何人,徑直轉身離去。
蕭煜被我留在了身后,從頭至尾,我不曾再和他說過半句話。
從那天起,我便閉緊了宮門,狠狠病了一場。
到眼下,蕭煜坐在我旁邊,整個人茫然無措看著我。
他想伸手為我捋去頰上沾著的發絲,卻在我漠然的眼神中放下手臂。
「不用去安撫安平郡主嗎?」我忍不住出言相譏,「不過是當著她的面說話大聲些都會被嚇哭的人兒,畢竟以身救過你的楚游只是失去了性命,她可是被嚇壞了。」
蕭煜似是被我的話噎住,好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:「皇后,你不要這樣。」
從前每當他這樣喚我時,我總會及時想起自己的身份,再如他所愿給他遞來臺階。
可這Ṫṻ⁼一次,我不接話,只用沉默待他。
蕭煜沒等來我的體貼知趣,許久之后,他才試探著說出第二句話:「安平她……并非有意,我已懲罰她禁足,你……」
這句話我甚至不愿意聽完,直接抄起一旁的藥碗砸在了他身上。
烏黑的藥汁染臟了他的龍袍。
「滾。」我言簡意賅開了口。
這是有史以來,我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對他如此冒犯,周遭的宮人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。
蕭煜的神色不定,最后,他攜著怒氣拂袖轉身出了門。
4
在蕭煜走后,又有人要來見我。
是蕭諶。
他身為王爺本不該進后宮的。
可蕭諶已經瘋了。
他寧愿被殺頭也要闖進來。
他說:「楚游一定有話留給我,顧容悅,你告訴我!」
我裹著大氅坐在殿上,看著眼前形貌瘋魔的男人。
一副憔悴又狼狽的模樣,全然不見從前享譽京城的第一公子半點影子。
此刻蕭諶紅著一雙眼,不斷地質問著我:「楚游她不是在演戲嗎,她從前最愛用這種把戲來博取我的關注,去欺負安平,她怎麼會真的跳下去,怎麼會……」
是了,從安平回來之后,楚游和蕭諶從前那靈魂相知的甜蜜日子便再也沒有過了。
和我從一開始便收起了真心不同,那個傻姑娘是真的愛上了蕭諶。
溫和風趣的少年王爺與從天而降的救他于水火的少女相愛,這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
所以在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時,她整日痛哭。
一開始,蕭諶愧疚非常,一直陪在她身邊,不斷地懺悔發誓,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。
可是后來,安平郡主去王府探望,故意拿孩子的死刺激楚游,楚游情緒失控打了她,安平郡主回去之后便懸梁未遂,被府中下人搭救回來。
從那之后,蕭諶要陪的人,便從楚游變成了安平。
「當初孩子的事錯在我,你若有氣便朝我撒,安平從來無心害你,你卻讓她名聲盡毀被世人非議,她已經受過很多苦了,楚游,這是我們欠安平的。
」
此后的蕭諶,便是常說著這樣的話,和楚游漸行漸遠。